坐在副驾驶位上,高兴在靠背上闭目养神。
右手攥着老丁头临走写给他的一张纸条,左手捏住脑门正中间,揉捏两下之后轻轻敲击。
“哥,纸条上写的什么?”
谢一驾驶着车子往东海区方向狂奔,绝大部分精力都放在眼前的马路上,牵牛洲在西北方向,而目的地东海区却在东南,等于要横穿整个津城。
一个漂亮的提速加塞儿,谢一成功的在黄灯一秒时通过路口。
左手在额头上重重捏了两下,留下一小片红色的印子,高兴睁开了眼,“师傅留了一个联系方式,说遇上解决不了的事就去找这个人。”
右手手指无意识的搓动,纸张摩擦发出了轻微的沙沙声。
“嗯,理事长让咱们该干嘛干嘛,听他的就好了,给你这个纸条肯定有他的用意,相信他没错的。”
谢一下意识的点头,在他的认知里,丁理事长就是神一般的存在,他说的一切都是对的,即使不对,他也认为对。
但是他不曾考虑的是,他心目中的神被人暗算成了重伤。
真的遇到控制不了的局面该怎么办?就怕根本没有时间和机会让你跑出去找人,两个二十岁的小孩恐怕招架不住。
高兴的脑子里一直在转着这些日子以来经历的事情,大学里出现的那个大蝙蝠和奇怪的食魂妖、继承天选意志、秦芊语和天机塔里的重犯、谢一的刀和他的身体问题、然后师傅被袭、唤海音信全无,还有师傅刚刚似是而非的话。
高兴眼前仿佛蒙上了一层朦胧月光,依稀可见,又看不通透。
长长出了口气,想不通就不想,看不透就不看,有时候头脑简单一些会轻松很多。
将车玻璃透出一个缝隙,嗯,清醒了!
呼呼的风吹的高兴表情一阵扭曲,连忙将车窗关上。
“老谢啊,你变聪明了。”
“啊?”谢一被高兴没脑没脑的夸奖搞的一头雾水。
“嘿嘿,没事,听不懂算了,诶,前面那个奥迪,超它!开车像乌龟爬,不是娘们,胜似娘们!超它!”
抛开所有杂念,高兴恢复了单纯的自己,该说说,该笑笑。
嘎吱!
轮胎与柏油马路路面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,黑色suv停在了沿海公路路边。
高兴当先跳下车,冲着海边缓步走去,一边走一遍甩动发木的胳膊,坐了两个多小时将近三个小时的车,全身的肌肉都僵了。
谢一在车边做着拉伸动作,他比高兴要累的多。
海浪拍打着岸边的沙滩,踩在脚底下松松软软的,高兴背后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沿海公路,仿佛约好了一般,马路上一辆车都没有。
柔和的海风打在脸上咸咸湿湿的,高兴的心情在一浪一浪的海波声中无限放松,海边果然是适合度假的地方,然而二人大半夜来这里可不是为了闲逛。
“哥,这里就是东海区沿海公路199-201路段,八天之前发生了一起凶杀案,法医鉴定结果是利器刺穿心脏,尸体被肢解,散落在海边,面部被划伤,无法认尸,刑警东海支队提供的资料基本就是这些。”
“接着说,”高兴没有特别的回应,这些信息之前在庄妍给的文件里都有陈述。
“我们的人随后两天给出处理结果,现场无明显灵力残留,调集近两周沿路以及附近区域的监控,没有查到车祸或者其他意外死亡事件发生,”谢一这几天将文件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,闭上眼睛都能说出案件介绍上面的内容。
“也就是说,人类作案?普通凶杀?”普通凶杀案根本不会进到津城卫里来,高兴甩了甩发沉的鞋底,松软的沙子已经沾上了一大块。
“我也不太明白,按照东海区同事的处理结果,已经可以结案上报了。”
谢一挠挠头,面前是苍茫大海,没有人能够解答他的疑惑。
“牵牛洲的情况还可以理解,毕竟过去这么多天,找不到痕迹很正常,”
高兴拆开一包灵香,扔给谢一一根,掏出打火机点着。
“经过庄妍的手,肯定不会出什么问题,那么问题就在这个案子本身了。”
深深吸了一口,高兴闭上双眼,右手食指在裤线上有节奏的敲击。
“刑警队还是我们的人遗漏了信息?”谢一顺着高兴的思路简单的推理。
“不好说,倒着想。”
高兴迈步顺着海岸线往远处走去。
“如果你我杀了人,然后肢解毁容,想要让别人看不出来,需要哪些条件?”
“干净利索,一击毙命,清理现场,嗯,还有......”
“不不不,你忘了一点,”高兴打断了谢一的冥思苦想。
“什么?”谢一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还遗漏了什么。
“你说,如果是我师傅杀人,你跟我,能感受的到灵力么?”
高兴停住脚步看着谢一,谢一瞪着眼一脸的不可思议。
这个姿势保持了将近十秒。
“诶我说老谢,你是不是想歪了?我只是打个比方,”
高兴哭笑不得,他无心的一句话好像被谢一曲解了。
“我的意思是说,如果凶手实力远在你我之上,是不是就是现在的情况?”
“什么都没留下......”谢一感觉到自己想多了随后一阵尴尬。
二人杂乱的思绪突然间被一阵若有若无的歌声打断,高兴竖起耳朵仔细听,歌声......好像是从海上飘过来的。
“褪去双鳍,我来自海里,
一颗心被阳光和爱意滋润,
我以为我们会天长地久,
然而以为,只能是以为,
我愿意当个哑巴,
也愿意在很远的地方守着你,
只希望你在孤独的时候想念我,
想念你曾经爱过的鱼,
迟来的爱人呀,
请你珍惜当下,
不要流下珍贵的泪水,
远去的爱人呀,
我们各自珍重,
能够在美满的幸福中老去。”
忧伤的曲调打动了高兴,一汪静湖般的心田仿佛被歌声激起层层波澜,然而引起高兴注意的还有这歌声中隐含的一丝灵力。
高兴散开感知去寻找歌声的源头,哗啦啦的海浪声中,高兴锁定了大海中的一个方向,那里有一个小岛。
岛离岸边并不远,一百米不到的距离,如果是白天,一眼就可以发现。
左右环视一圈确定四下无人,高兴召唤第四轮,两人跳上经轮,往小岛的方向飘去。
平静的海面之中,一方几十平米的陆地出现在眼前,说是个小岛,其实只是一块突出水面的大礁石。
礁石的最高点,坐着一个浑身白衣的青年,忧伤而低沉的旋律从他手中的吉他缓缓发出,青年一头白发随着身体轻轻摆动,面容略显呆滞,与其说在唱歌不如说是在喃喃自语。
“大哥,这首悲伤的歌,不知是唱给何人的?”
高兴花了几秒钟打量着眼前的青年,弹动吉他的手每拨一下琴弦都会散出或多或少的灵力。
“唱给爱人。”白衣青年抬头看了看半空中的高兴和谢一,呆滞的眼神仿佛对任何人和事都产生不了兴趣,看了几眼,继续低头拨弄手中的琴。
“爱人去了何处?”高兴接着问。
“去了该去的地方。”少年接着答。
“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她?”高兴再问。
“我不能去。”少年再答。
“为什么不能去?”高兴仿佛沉浸于简单的问答之中。
“因为去了也找不到她。”少年有问必答。
“她......死了?”高兴的问题有点尖锐。
“嗯。”少年又抬头看了他一眼,半天之后才回答。
“岸边的人是你杀的吧?”
高兴没头没脑的问题让身边的谢一都微微一愣。
白衣青年放下手里的琴站了起来,仰头仔细打量着高兴和谢一,缓缓说道,
“无情无义之人,该杀!”
“他是普通人,该不该杀自有法律评判,”高兴一只手默默背到身后,打着手势警示谢一。
“法律?”白衣少年仿佛听到了荒诞的笑话,轻蔑的哼声让人汗毛直立。
“这种薄情寡义的负心汉,天不收,我收!你们人类的法律,都是狗屁!”少年愤怒的话语蕴含着浑厚的灵力,音波直插高兴和谢一耳膜,二人只感觉耳朵一阵酸痒,随后便是钻心的疼痛。
“津城卫巡视组高兴,奉命缉拿凶杀案案犯,如若反抗,格杀勿论!”高兴第一时间提起战意,浑身经文能量倾巢而出,天缺长剑斜指脚下的白衣少年。
“说出你的名字。”
“我?我只是个流浪的落魄诗人。”
“在这苍茫东海之上,还没有人可以和我叫板,要杀我?拿出本事来!”
白衣少年手臂直指空中的高兴和谢一,一脸高傲的大声咆哮。
“找机会通知城卫来人。”高兴嘱咐了谢一一句。
隐隐的第六感引领着他向着歌声的方向寻来,果不其然这里有着他要的答案,然而第六感,也将他带进了未知的危险之中。
天缺在经文能量的灌注下剑芒越来越亮,照亮了黑漆漆的海面......和夜空。